或者,她真是妖?否则她怎么能拥有那样诡异的防晒霜,一喷上,就能令人隐形。
他想要把她绑起来,好好拷问。
偏偏理智告诉他,这绝非一个好的时机。
他唯一能做的,只是默默坐在这里,看着她与另一个男人手握着手。
陶琪紧紧握着邵旬之湿冷无力的手。
如今,这双曾经演奏过宇宙玄音的大手,像被套上一双褐斑密布、皱巴巴的皮手套,再也施展不出它曾拥有过的魔法。
他的口鼻被氧气罩盖住,随着沉重的呼吸,不断蒙上一层又一层薄薄的雾气。
那呼哧呼哧滞涩的喘气,重重击打着陶琪的心。
她想哭,却不敢让虚弱的眼泪影响老人的情绪。她只能握着他的手,在他耳边絮絮叨叨。
其实,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,但她知道他一定爱听她说话。
只要他能振作起来,她愿意整夜整夜在他耳边细语不停。
也许是她语无伦次的低语像催眠的魔咒,老人渐渐平静下来,合上肿胀的眼皮,重新陷入昏睡中,他的呼吸里,有淡淡的苹果腐烂的酸甜气息。
这噩梦一般的味道,令陶琪心生恐惧,她却一动也不敢动,任凭老人握紧她的手。
房间再次陷入诡异的安静,只有心脏监控仪哔哔跳动。
过了好久,沈肃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她,那瓶防晒霜到底是怎么回事。
陶琪回头,看向坐在角落里的沈肃。
他整个人陷在灯光照不到的暗影中,落寞又倦乏,脸上的神色晦涩难辨,像是在沙漠里跋涉了千里的旅人终于找到绿洲,狂喜还未消退却发现那不过是骗人的海市蜃楼。那是一张被命运捉弄得疲惫不堪的脸。
陶琪低下头,一向理直气壮的她,竟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。
她原本想用春秋笔法,一笔带过她戏弄他的事实。但沈肃的眼睛实在太冷静、太聪明,被这样一双透彻的眼盯着,她什么借口都说不出来了。
这一刻,她和沈肃那些妄图撒谎骗他的当事人感同身受。
她从买到防晒霜说起,一路说到她想要装天使,骗他不要为郭涛辩护,直到整个谎言像脱缰的野马,不再受她控制。
“那一晚,我也喝多了。”她说。
她只是想要将自己倾心交付,却忘记穿上灵魂的外壳。
“我想要把最真的自己交付给你,而不是这精心描摹的脸和花哨的肉身。”陶琪讪笑,“我给自己的肉体贴了太多华丽的标签,只要穿着它,我就会矫饰过度,总是表演大过真情流露,只有当我抛掉它的时候,我才能用灵魂与你赤裸相对。”
她侧身望着沈肃,目光微垂,不敢与他对视,只敢看到他脖子以下的地方。
这哪里还是那个恣意妄为的女人?
可是——她也帮过他。
在他以为汪洁的案子要阴沟里翻船时,她为他偷听来的那些证据,让他赢得磊落。
沈肃身体一下绷紧,他几乎就要原谅她了,可是——
他怎么判断她哪句话真、哪句话假呢?她一向把谎话说得跟真的似的。
能做出这种恶劣行径的女人,值得信任吗?
他知道,说谎不过是人自我保护的本能,只有极少数人敢于直面自己的错误。
沈肃的情感和理智决裂了,相互拉锯,凌迟着他的心脏,那疼痛把他的身体牢牢黏在椅子上,不肯让他心软。
他那双能够洞穿各种人心的眼睛,此刻又酸又涩,再也辨不清是非真假。
他听见自己冷淡的声音从嘴唇里吐出来:“这样的话,说给下一个傻瓜听吧!”
陶琪身体一震,慢慢转回头。
她尽力解释了,对方不接受,她也不会再拼命挽留。
有那么一瞬,她真想像那些黏人的无知妇孺一般,抱着他苦苦哀求,他不原谅就上吊跳河,各种威胁手段齐全地施展出来。
可惜她的自尊让她只能沉默。这样哀求来的感情,是不对等的。
而平等,对于爱情跷跷板两头的男女来说,是最重要的。
那么,她是失去他了吧?
即便比邻而居,也会很快在茫茫的人海里失散,再也不会有交集了吧!
就在陶琪陷入满腹心事中时,邵旬之握住陶琪的手指忽然动了一下。
她忙回神,俯身去看他。
老教授竟然又睁开了眼睛,浑浊的目光清明起来,带着淡淡的喜悦。
他嚅动了一下被氧气罩盖住的嘴唇,似乎想要说些什么。
陶琪将耳朵贴过去,邵旬之却抬起手将氧气罩扯掉了。
“能——开一下窗吗?太闷了。”他轻声说道,吐字清晰,条理分明。
陶琪心下一喜,沈肃则干脆跳起来去请医生过来。
值班医生是个年轻的小姑娘,过来看过心脏监控以后,高兴地告诉他们,病人的心率稳住了。
陶琪立即欣喜若狂,忍不住低头吻了老人的面颊。
沈肃经过医生同意后,替老人开了半扇窗,便走到外面走廊,去给邵明睿报告好消息。
秋日的夜风像精酿的红酒,总带着草木成熟的醇香。
淡甜的月桂夹着不知何处传来的缥缈歌声来到床边,邵旬之的目光又亮了几分。
他看着陶琪——
她离他那么近,近得能看见她脸上细微的绒毛,饱满的面颊像刚刚成熟的水蜜桃,让人疑心舔一口就能吸到蜜汁。
她圆大的杏眼因为哭过,显得特别明亮,像镜子一样照着他,被那样热烈的目光修饰过,她瞳孔里他那张衰败得有些惨不忍睹的脸,也好似焕发了别样的神采,年轻了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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